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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的老菜脯

阿嬤走後,我們在老家灶腳的櫥櫃底下,找到幾個陳舊的奶粉罐。撬開圓鐵蓋,原來裡頭存滿她自製的生曬菜乾。老菜乾一遇空氣便鹹香撲鼻,回憶瞬間隨氣味舖開。 阿嬤生病前,天天下地。無論晴雨寒暑,她總得巡一趟菜園。菜地雖小,但她跟阿公挖渠堆畦,隨季節輪種,竟也收穫頗豐。收成按著節氣走,一收一大茬。每逢收穫季,阿嬤就忙著給鄰居親戚分送菜鮮,爸爸帶我們從北部返鄉,回程車子的後備箱,也總能帶幾箱蔬菜瓜果回去。 阿公阿嬤年輕時過得清苦,還得養活五個孩子,所以,田裡的每一根莖、每一片葉都珍貴。菜地收成後,生吃夠了,多出的菜都得曬成乾脯。阿公阿嬤家與鎮上媽祖廟相鄰,廟埕攤販賣的多是鹽曬菜乾。香客暱稱此處為「菜脯媽」,執香敬拜後,大多會帶些菜脯走。鎮上的菜乾遠近馳名,鄰近鄉親相互問詢、切磋,也都各自練就一套醃菜曝乾的手法。 譬如說,阿嬤有一只大簳(kám)仔,就是專門用來曝菜乾的。那是種竹編圓盤,直徑近一米,邊框粗厚,底編鏤空,既透日頭也散水氣。若是要曝菜脯,就先把白蘿蔔去皮切條,再費大半天的重鹽抓醃,待得逼出老歲人稱「苦水」的澀味菜汁後,最後一步,就是把攥乾的生醃蘿蔔條,均勻地攤到簳仔上去曝。 鹽分抽乾汁液,陽光再接手催熟發酵。早上八、九點鐘,菜脯就順著日光角度斜曬。吃過午飯後,趁陽光正烈,兜一兜簳仔翻個面。指尖觸碰蘿蔔條,入手微黏——菜脯正逐漸失水,析出糖份,通體轉為彈韌。傍晚前,再將菜脯收進屋內避夜露。如此反覆數日,直到纖維曬透,蘿蔔條皺成蜜蠟淡褐,酸甜底味浮上來時,菜脯這才真正「活」起來。 我好奇這股「活味」從何而來,翻了資料才知,耐鹽乳酸菌在乾燥環境下活躍,能把蔬菜纖維拆成鮮味分子,曝過後更是愈陳愈甘。把菜曝乾後,得再「讓時間補一味」。白蘿蔔、長豆仔、花菜、大頭菜曝乾後,像把整季風土擰進拳頭裡,醇厚的滋味蓄力已久,一旦下鍋受熱,濃縮過的鮮香立刻四散竄鼻。 菜脯的香氣最是饞人。小時候,阿嬤常用菜脯來燒虱目魚。魚煎至皮脆肉香後,烹入少許醬汁燒燉,再下菜脯絲與拍蒜,然後用大火收緊湯汁。這道菜,菜脯、虱目魚、醬油、糖鹽,鹹鮮撞甘甜,風味交織。光是澆汁,就能讓人扒光好幾碗飯。 這些乾貨既是活物,除了得日曝、得陳養,還得定時透氣。隔段時間,阿嬤會把鐵罐倒空,讓菜脯絲重新攤在簳仔上翻曬。我總是「自動自發」幫忙翻面,然後趁大人不注意,偷順一截菜脯絲塞進嘴裡,嚼起我的田間口香糖。中南部的烈陽能把菜脯...

憨阿嬤

寫這段字時,是9月21號。一九九九年的今天,在台灣,是個大地震的日子。那時我爸拿回投資的錢,進入半退休狀態。他在阿公阿嬤家附近買了新房,決定舉家從北部遷回老家。屋子還在裝修,我們就暫住在阿公阿嬤家的老房子裡。 上小學前的小時候,每年寒暑假,我爸會開車返鄉。那是台灣「基建狂魔」的時代,高速公路、省道縣道,任何時刻都塵土湮漫。南來北往的車潮總會在某段路途壅堵成災,兩三百公里的路程,一遇交通事故,往往就得堵上七八小時。回家,常會讓人忐忑。 我爸是長子,一遇長假,必定驅車返鄉探望。早晨,把車塞滿一家大小,我媽在車裡備上水果、斷熱鍋,途中找個休息站充飢休息,等到傍晚或晚上抵達,阿嬤會用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填飽我們。假期最後一天,一樣吃過早飯後出發,汽車後備箱會堆滿阿公阿嬤菜園裡的青菜。碩大的冬瓜壓底、藤蔓上的絲瓜和地裡挖出的紅薯填縫,然後,阿公阿嬤清晨用鐮刀叢抓把刈的葉菜,會用報紙層層包好,以水噴濕,用塑膠袋分裝好,輕輕疊在最上層。 假期返鄉的歸途末段,必定有個行程,要到同住北部的叔叔、大姑姑家,分發家鄉味。車子會先後駛進我大姑姑、我叔叔的家,後備箱裡,阿公阿嬤趁日頭未艷的清晨,就起床挽摘好的那些地鮮,會一點一點地搬進他們的廚房。 那塊田地是阿嬤在他們年幼時,便帶著兒女們辛勞耕種的地方。我爸、我姑姑叔叔各自成家後,阿公阿嬤也總想著要為他們種地、備菜。老人家對孩子的念想很純樸——孩子在外成家立業,各自都有負擔,家裡幫不上太多忙,多寄些地裡的蔬食,多少能減輕一點經濟壓力。自家的地,不捨得噴太多藥,地瓜葉、皇宮菜,高麗菜,大多都有蟲蛀痕跡,賣相不如市場,但總是吃得安心。老人家身體還能動,能種,就替孩子們多種點。 於是,阿公阿嬤那些孩子,在往來歸鄉的路途,必定會互相幫忙捎待田裡的蔬菜北返。一車子的菜,要採摘、要揀去老枝、要綑綁收拾,都是彎腰蹲地的辛苦勞動。這時,嫁得離阿公阿嬤家近的兩個姑姑,也會帶著自家孩子來探視,順便自發地協助田間勞動。二姑姑是急驚風,辦事利索;三姑姑較慢悠,會綴在後頭收拾整理好遺落的菜桿包裝。大人們邊聊邊幫著我阿公阿嬤忙進忙出,孩子們則在旁邊踢灰踏土追趕奔跑。我爸他們兄弟姊妹、我跟同輩的堂表弟妹們的情誼,便在這些互助勞動的過程中,一直維繫到現在。 我爸決定舉家搬回南部老家,跟阿公阿嬤比鄰而居後,這南來北往的捎菜環節,逐漸由我叔叔承擔。台灣南北道路越來越暢通,返鄉時間...

紅字表格

之前,阿嬤摔斷了髖骨。我爸住回阿公阿嬤家,天天隨侍在旁。經歷了大半年的復健,終於從臥床、偶能扶坐,恢復到間中能短暫站立的程度。雖說能站,但因臥床許久,腿腳羸弱,隨時會倒,總需要有人在旁邊看著。不過,阿嬤年過九十,能復原到這樣的狀態,大伙兒都感覺到很欣慰。 去年夏天,那天,阿公阿嬤在庭院閒坐。我爸本來陪在一旁,順便晾曬衣服。那時廚房正煮水,水開壺鳴,需騰出人手去關。人才走開不久,就聽到一陣撞擊聲。原來我阿嬤在椅子上,看到衣服被風吹落,伸手要撿,卻因肌肉乏力,一時沒站穩,後腦杓直直墜摔地面。我爸聞聲奔來,緊急扶起,看似無妨,僅是皮外傷,但為保險起見,緊急送了醫。 沒想到,阿嬤自那時住進醫院後,就再也沒能離開。剛入院時,僅是因腦有出血在ICU觀察。後來情況略有好轉,轉出ICU。本來在普通病房裡已規劃著出院回家的後續,不想又因院內細菌感染,引發肺部積水、呼吸不暢,又進一趟ICU。然後,就是無止境的院內折騰。 我是那時,開始學會使用ChatGPT的。那時AI的語音辨識剛起步,但準確率已足以讓人驚艷;醫生發來的種種醫學名詞,需要家屬討論做決定的種種醫療與用藥方案、還有家人許多希望能幫助阿嬤強化改善狀況的提議,都被我們丟到AI進行整理與分析討論。我們像是重新讀了一次不熟悉的學科,用文科的腦袋,努力想要幫著所有家人,搞明白那些重症監護儀上的英文與數字的意義。 我爸是理工直男,從十幾年前開始,就替我阿嬤的高血壓製表監控。每天,我爸我叔我姑,即使住在外地,只要週末有空,就會返鄉回來探視。我爸我姑退休後,就住附近,天天替我阿嬤量血壓,看趨勢。若有一兩天血壓波動明顯,就會和醫生討論用藥,即時調整。這一次,阿嬤摔傷住院,這好幾個月的時間,我爸也是天天記下這些數據,製表比對,以便透過數據,彌補現場觀察失誤的部分。 面對無序的病情發展,這些數字就成了經緯,將種種未知框成好好壞壞的方向座標。這大概是我爸面對恐懼的方法。他害怕失去 —— 其實我們也害怕。不過,我知道他的害怕更為複雜。他不只是害怕晚年失恃,也害怕在這年歲,原本擋在死亡之前的阿嬤一旦離開,他也得親身直面。他更害怕的,是那些與阿嬤共有的記憶,將再也無人與他印證,從而點滴流失,喪失存在的意義。 我想,阿嬤或許也懂得孩子們的害怕,所以才撐了這麼久。自從去年夏天入院,在幾次進出ICU以後,阿嬤大部分的時間都已沒有意識。一開始,她的手還能回應...

我們無限循環的灌籃時代

因為疫情緣故,《灌籃高手》電影版在大陸的上映日期,晚了台灣四個多月。此前電影在他國上映的劇情與畫面,早已傳遍各大論壇。雖知電影僅是復刻漫畫中的情節,結局更早於27年前便寫就,但即便如此,大陸上映時,各地的影廳仍座無虛席。不少人二刷、三刷,反覆重看。口碑爆滿,盛況與先前台灣、日本上映時如出一轍。 當年灌籃高手動畫在電視播出時,劇情在主角群從神奈川拼博出線,得以進軍全國,爭逐球隊多年宏願「全國制霸」時,戛然而止。不過原著漫畫中,「全國大賽」的這段內容,反而是劇情、畫面最震撼動人的篇章。人們苦等電影版能補足當年電視動畫的遺珠,沒曾想,這一等,已從青蔥年少等成哀樂中年。 前段時間,大陸所有的線上論壇都在熱切討論《灌籃高手》。網友們說得煽情,說「這是我們欠青春的一張電影票!」說「那是情懷,得還。」不過,既然內容早在20多年前便劇透殆盡,漫迷們轉而關注起片中的其他驚喜。問答平台「知乎」上,人們提問片中有哪些細節「彩蛋」,眾網友蜂擁應答,熱情細數。沒想到,最終獲讚數最高的答案,竟與電影內容無關。 答題的是個年屆中年的男子,悠悠講起自己當天的遭遇。說首映當天時間不巧,得加班得哄娃,最終只堪趕上午夜場。深夜電影院,觀眾不多,工作人員也趁機疏懶偷閒。因此,電影結束後,片尾字幕跑完,整個影廳的燈光竟仍未打亮。但觀眾倒也不在乎,世界既重歸寂靜,那便繼續沉浸回憶餘韻。 就這樣,全場悄無聲息,卻也無人起身,彷彿封入個無聲的黑暗結界中。這時,一個哥兒們掏出手機,大聲放起歌。那是灌籃高手動畫裡的經典插曲 〈直到世界的盡頭〉 。手機音響孱弱,但引出的情緒卻響徹整個放映廳。這群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便默契地一起靜靜坐聽。或許是工作人員識趣,直到曲目播畢才開門亮燈。然後,這齣熱血青春,至此才終於散場。 《灌籃高手》電影開頭的那段長鏡頭,便是時空新舊交疊的迷幻畫面。框景內是鐵網圍籬的籃球場,場內的人在鬥牛。鬥牛的聲響細緻逼真。響聲把電影院裡的所有人,通通帶進回憶:球鞋踏地,與地上的細沙摩擦;籃球拍向水泥地,回彈,然後高拋,打板跳框,球架震晃,晃響樹上的蟬叫⋯⋯ 所有跟籃球有關的回憶,都像是一段蒙太奇。譬如:玩伴相約到附近球場打球,球皮灌飽氣,砸在曬得熱燙的柏油地上,乒鏘乓鐺地,肆無忌憚地砸醒整個耽溺午休的恬靜巷弄。譬如:在上午最後一節課提前把便當吃完,下課鈴一響便衝出去佔場打球的急切。譬如:下場休息時,籃球架...

老家祖厝的龍眼樹

昨天買了盒龍眼。龍眼進北京超市賣,大多是拆成散粒,一盒盒地賣。每盒份量不多,半斤一斤的,夠吃,但沒有我在臺灣吃時的那種過癮。在臺灣,龍眼當季大出,商販是整把整把地傾銷,龍眼連同枝葉理成一大把,尾巴的細枝條整理齊整,用橡皮筋或紅色塑膠繩綁緊,整把整把出售。吃的時候,每人抽個一兩枝,揪著枝條上的果實,邊拔邊撥殼,吃的是新鮮甜蜜。 龍眼有大有小,有時還有蟲蛀,在吃的時候,偶有被蛀爛的,外觀看不清,但雙手一壓就出水,汁液噴得到處都是。原本機械性地張嘴待接,忙不迭地轉頭躲開。運氣好的,還能見到幾只肥胖生猛的蟲子在果實蒂頭蠕動。鄉下人見怪不怪,隨手扔掉,揪下另一只了事。揪果、去殼、舌牙並用地剔核。整個過程繁瑣而重複,動作自帶社交屬性,像北方嗑瓜子一樣,通常是一家子聚在一起,邊吃邊聊。吃完後,一旁會堆滿枝葉果殼。用報紙一包,一卷,地面收拾乾淨,才各自散開。 每年夏天,龍眼上市的時候,不怎麼買水果的我爸,會自動自發地抱整袋龍眼回家。一開始只覺得這習慣像候鳥般準時,真好,都樂得有口福。後來,我爸帶我們騎行回他小時居住的村裏,才知道那龍眼,也是他夏日童年的回憶。 我阿公阿嬤還年少時,就住在村裡那座祖厝。宗族祖廟前有個大水塘,供應全村灌溉。從塘邊主路拐進小徑,兩旁就是一戶戶的「土角厝」。那牆,是用混合了稻稈、粗糠的紅黏土自製的磚,一塊塊疊起來,頂上再覆了黑瓦。我鄉的房子,就這樣在風雨裡屹立了上百年。 祖厝是座標準的三合院,中間的正廳不住人,放龕桌、掛祖先牌位神像;左右兩邊的廳房和護龍,才依長幼輩份住著滿滿一家子人。庭埕平日淨空,忙時用來曬穀,灶房和廁所得在屋外另蓋。後來家族枝葉繁茂,又在護龍外加蓋幾間廂房,房子蓋得錯落,門前的小徑便多了一個拐角。 就在那拐角處,種著一棵老欉龍眼樹。 我爸說,阿公阿嬤在鎮上營造的新家,也曾種過一棵龍眼樹,是阿公特意從祖厝老樹分出來的枝枒,帶著「開枝散葉」的期許。可惜那棵新樹嬌貴,幾十年後沒能抗住蟲害,終究是砍了。反倒是祖厝這棵老欉,沒人費心照料,卻在無數風雨後,依然屹立在那裡。 阿公的兄弟們陸續成家搬離,最遠的甚至去了巴西,只有伯公一人留守祖厝。我們每年春節回去看他,到後來幾年,他摔了腿,終日臥床,老屋裡便總瀰漫著一股尿臊味,蓋也蓋不掉。伯公走後,祖厝就徹底空了,廳堂蒙塵,廂房堆滿雜物,那股氣味和敗落的景象,成了我們對那裡最後的記憶。 但我爸和叔叔那輩人,...

過年,炊粿

在來米泡了大半天,裝在白鐵水桶裡。阿公的老爺腳踏車咿呀前行,小學的我在後座,把水桶提在手上。鎮上有台磨米機,隔夜泡好的米送去,不一會兒就能磨打成漿。阿公的腳踏車緩緩拐過幾個彎,我手裡的鐵桶跟著左右搖晃。他說:「過年,欲來炊菜頭粿。」 菜頭,閩南方言的蘿蔔;粿,我們讀成「貴」。在我們鄉下,年節「作粿」,多取秋收新米磨漿而成。菜頭粿做好後,切成一片一片,以豬油煎得兩面焦香,配蒜蓉醬油膏沾食。年節吃菜頭粿,取其「富貴好彩頭」的意思。 而大家族的年,食口浩繁,傳備的食物份量總是特別大。這菜頭粿一炊往往是一大籠。因此前置準備費時費工,每次總得花上大半天。 小小的廚房,新鮮蘿蔔、香菇、蝦米、油蔥酥,原料堆成一座小丘。成筐的蘿蔔得一一去皮、刨絲、煮軟,才能混入米漿。天濛濛亮,阿嬤便領著一群小鬼頭刨削切炒,等阿公跟我載著磨好的米漿回來,廚房早已飄著香。 蘿蔔絲已悶得軟爛,爐轉小火,保持餘溫。在來米漿分批次拌入鍋裡,米漿遇熱容易凝固,得用鍋鏟拌炒均勻,攪拌的過程十分耗費體力,即使在寒冷的冬日,常常也是滿頭大汗。待米漿全部結為糊狀,粿漿這才備製完成。 因為屋內的廚房無法容納待炊製的粿體,接下來得移師到屋外的老灶房。五十年前搭建的灶台漸漸被時代淘汰,但伴隨多年,阿公阿嬤也捨不得丟。灶台倒老而彌堅,除了偶爾燒煮洗澡水,過年炊粿,更非它莫屬。 冒著煙的煙囪,一捆捆碼好的木柴。大灶升火,釜內燒水,蒸籠鋪上粿巾,倒入粿漿搪好,大火燒開。爐火燒柴,火侯不易拿捏,柴火少熱度不夠,柴火旺又怕乾燒燒破了鍋,所以得有人看著,適時添柴加水。這時,無法幫手備製年菜的孩子,總會自告奮勇地到灶房「顧爐火」。 在年前清掃備辦年菜的忙碌時刻裡,爐火旁的等待,是少有的清閒時刻。灶房熱氣氤氳,內裡的燈泡昏黃,擔心孫子燙傷陪著看火的阿嬤,總忍不住打起盹。灶旁幾個嘴饞的小子,灶口劈啪作響的火光閃爍照映在臉上。竹蒸籠被蒸汽燙得好香,鍋裡不時沁出菜頭粿的氣味。記憶中,最深刻的年味,就是這樣。

倪亞達與大笨牛

我認識倪亞達跟認識 大笨牛 的時間很近。有一段時間妳總會搖頭晃腦唱著那首歌,沒多久,這段樂句就成了耳朵蟲,強迫感染給妳所有的室友。歌是這麼唱的:「有一隻大笨牛、從山上滾下來、沒有死掉、只有流血。」 那個時候,文壇的明日之星,倒是一前一後滾下了兩顆。很多人都覺得他們沒有死掉,可是黃春明寫了一首詩,說袁哲生和黃國峻一樣,都不回家吃晚餐,之後,媒體就到處都是他們的新聞。系上現代小說選的課程,鄉土文學讀本有一篇範文,選的就是袁哲生那篇《秀才的手錶》,學長姊震懾於他的才華,因此這件事情也在我們系上引起了很大的討論。 可是這些,都是我兩年後重修那堂課才知道的。妳總叨唸著說我愛蹺課,這個壞習慣卻一直沒改,也是因為這樣,我與系上的熱烈的討論氣氛失之交臂。在那之前,本土文學閱讀量不多,而且竟然沒有養成每月定時品味《男人幫》雜誌的我,其實是不知道袁哲生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妳跟我分享正在閱讀的兩本書。一本是切.格瓦拉的《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另外一本,妳跟我說,倪亞達,就是那個袁哲生寫的。我讀國文系,那時才讀到袁哲生,看他透過倪亞達的視角,什麼事都叨唸著「真是令人不屑」,形象鮮明,印象好深刻。 之後,因為上課、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有人提起袁哲生,我總會想起妳。似乎也是因為時間隔得近,所以也會莫名其妙地,一起想起妳紅著臉,搖頭擺腦唱著「大笨牛」的樣子。然後,想起我們也曾經有過一段單純而快樂的日子。 今天,看到一位七年級作家湯舒雯的貼文。貼文的氣氛很哀傷,不過我腦海裡想起「袁哲生」三個字時,哀傷之餘,還是帶點笑容的。這大概也挺符合袁哲生這個冷面笑匠,想要表達的那種黑色幽默。 會有這麼違和的情緒,我想,大概就是因為,又想起妳的緣故吧。

FaceBook 時光機

拜FaceBook所賜,國小的同學們一一從回憶的世界重又回到了現實生活來。交流相處,句句都感受得到沒有隔閡的真切。不過,有時不免懷疑,自己真的想被失聯多時的舊識連絡上嗎? 遺忘是我們處理傷痛最常使用的自我保護機制,透過將當時的負面情緒與負面自我認同打包丟棄,轉換場景以後埋葬過去,好保持繼續往下走的勇氣。但是這種冷處理,即使事過境遷,傷口上結的痂只是虛掩著。原以為再也不會憶起,沒想到驚鴻一瞥的人名臉孔又打開了潘朵拉盒。原本按下多年的失落怨懟又重新生起,情何以堪。 更有可能,當時藉由切斷過去給自己一個全新的開始,丟棄的是自己的不堪,是不成熟的自己。不過長大以後,卻不得不面對自己曾經的愚蠢,感覺人生像被重新解構一遍,搞得自己都懷疑現在和過去的自己孰真孰假。提起勇氣回顧過去,彷彿是一趟充滿刺激的冒險之旅。   因為檯面下有這麼多思緒起伏,所以在面對著舊識期待興奮的臉孔,倒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擺開笑容回應,或是板起臉來討論反省過去。既怕反應失當掃了對方的興,又怕過去的不堪隨著回憶潮湧逼得自己失態。於是只好沿著兩造默契,小心翼翼的表現得輕鬆喜樂。利用殘存的共同回憶虛擬出群體意識,再從中出發重構關係。有時候你還會困惑,不知這是老朋友敘舊,還是一群陌生人分享著某種共同經驗的聯誼。   不過,這何嘗不是一次自我審視的機會。審視自己在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成長之後,是不是已經具備足夠的歷練去面對過去,審視自己纖細的心靈是否已經強壯起來了。也是一次的機會,看看已然長大的自己,是不是已經能夠構建出比當時更完善的人際關係。   像是上天給了一次機會,讓我們回到過去的身體裡面,彌補曾經犯下的過錯。讓失去的一切在新的契機裡,忽視不斷往前走的時間,倒帶重來!

演講比賽

  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國小國中時代,記憶是很模糊的。偶爾能夠喚起一些片段,但都覺得不真切。可惜了那九年的成長過程。   不過演講比賽這事兒我確實印象深刻。那時只是一個無知異常、空有小聰明的貧嘴娃兒,完全沒有參加過任何訓練就這麼出場比賽。到了比賽場地,抽了題目一看,「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今天,我要演講的題目是: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我嘿嘿冷笑起來。   老子我小二右手受傷開刀,在醫院躺了好幾天,事後因為上了石膏右手動彈不得,之後還孜孜矻矻訓練了左手吃飯寫字擤鼻涕,這中間的辛酸努力與感動,必定比其他小朋友還要有看頭。誰能比我慘!題材沒問題,時間還早,就繼續往表現手法上鑽研。想起幾天前聽的床邊錄音帶有相聲的專輯,同是語言藝術當可模仿學習,必定不同凡響,這麼一想當下便有了決定。   不一會兒輪到我了。走上前台,袖子一捲。露出了手臂上虯結的疤痕,一臉得色。環顧四周,抽了一口氣,便落了舌。   『各位在場的大叔大伯大爺大娘大哥大嫂大,家好。我的題目是⋯』   還沒講完,現場的評審老師爆出的笑聲已經把我的說話淹沒,全場哄然的聲音搞得我有點困窘,小聰明無法預料到有這樣熱烈可怕的回響,我傻笑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就這麼一震整個人昏了,後半段的比賽幾乎都是以怯生生的音量嚅囁完的。我一邊講眼睛一面瞄,台下那些老師還是憋著笑抖個不停。還真是哎呀我的媽。   後來的事全忘了,不過我記得比賽時間是早上,中午我看到導師葉梅燕跟一位評審老師聊到花枝亂顫的。以為成績不壞她笑得開懷,下午我便鼓起勇氣向她問起比賽名次。   葉梅燕老師眼睛轉了一圈,故作嚴肅的跟我說:「講得不錯,很有創意。他們只有公布前三名,你不在名單裡面,不過別擔心,你啊,應該是第四名。」   那時完全不知道是謊言,只知道初出茅廬就奪了個第四名,還非常興奮的回家向父母炫耀。不過長大了一點才知道,那時我爸媽打電話給老師道完謝以後,眼神裡閃爍的悲憫神色所為何來。這些都是愛啊。   愛耍小聰明、想故意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也常常跌跤。這段悲傷的往事害得我有一段時間對上台說話有點畏懼,一直到好幾年後才逐漸克服。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好意思,不過當時一定也隱約覺得丟臉,所以才一點都沒有向同學們透漏比賽實況,只是不知道老師還記不記得。   我倒是忘不掉啦。 (原文貼在Facebook小學同學的...

假期.更迭

端午長假,驀地想起往年假日舉家驅車南歸的日子。 似乎總是夜晚。塞足了八個小時的車,才在星月高掛的時分抵達。爺爺奶奶餐點擱了一晚,甫一進門便關切地問著累否餓否。然後,行李仍未搬妥,一桌的飯菜竟全又熱騰騰了起來。一家人七手八腳挨在廚房的小方桌,筷子碰筷子夾滿了吃食,大口大口啃著兩個老人家預留在電鍋裡的肉粽。熱氣蒸騰,久窩車後氣血不順的鬱悶便一下子驅盡了。 飲足飯飽後,我們幾個小傢伙打球的打球,看電視的看電視,毫無愧色的留下整桌狼藉。這時,媽媽或嬸嬸會無奈地搖搖頭,起身收拾洗碗,而爸爸和叔叔,則例必被爺爺抓去出公差。 其實那算不得是什麼大差事。爸爸那一代的孩子們各自立業以後,紛紛在外頭建立起自己的家庭。二老居於鄉間,和姑姑們住的又近,原本互相照應起來也方便。不過這電器燈具之類的,偶有毀損,便不是她們可插的上手的了。原本僱人換修省事的多,但爺爺奶奶節儉,若是恰好壞損在孩子們的歸期之前,他們倒寧願等著。 吃飽飯,爸爸和叔叔搬出工具箱,壞掉的什物隨手扳一扳、焊一悍,沒兩三下又起死回生。也不知他們倆從哪裡學來的本事,簡單的土木工程,釘釘鑽鑽的活兒,他們也能夠包攬下來。所以在很多個假期裡,總會看到拿著焊槍電錶或者釘鎚電鑽的他們,前前後後忙進忙出的。 而我們這一代的小鬼頭們自幼便是和電器用品一塊兒長大的,是故爺爺偶爾也會拿出新買的收音機或電視機,著我們替他依照按鈕的位置,一式一樣標誌出個個按鈕各自的功能。二樓神明廳前的大桌常是我們的工作檯,桌燈昏暗,我們擔心爺爺以後不能按圖操作,便湊合著燈光,一筆一筆細心描繪,大大地做出標示。 假期不長,兩三天的日子一下子便過去了。我們大包小包的把行李上了車,再帶上幾袋當天清早爺爺奶奶特地去園圃裡摘採的青菜,便等在車裡準備北上。只見爸爸一一檢查完這次修繕的成果,才放心地坐上駕駛座,對爺爺奶奶、對那棟老房子揮了揮手,駛上歸途。 日子過去的很快,一晃眼,爺爺奶奶更老了,爸爸媽媽也不再年輕。我們一個個出外就學,家裡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爸爸首先學曉了電腦,稍一摸索,上網和文書處理都難不倒他,收發郵件和即時通訊,更成了他和分處四地的我們聯絡的管道。不多時,媽媽也開始學著打字,起先看著他們單指神功在鍵盤上時按時停,頗感吃力,不想現在已能透過網路與我們對答了。 這時他們對於電腦的依賴,便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一樣是放假的日子...

流金歲月

光陰荏苒,歲月忽焉已過,轉眼間,我已年屆三十。小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時針慢條斯理地從這格跺到下格,令人不耐、焦急,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長大;沒想到過了二十歲,時間彷彿摺疊濃縮,翻騰激躍,才一眨眼,已是而立之年。 過去的歲月是片沃土,回憶是我成長的養分,讓我有向下深根的力量,有向陽成長的勇氣。忍不住想在記憶的長灘上拾掇貝殼,想去追索「我之所以為我」的歷程。記憶的沙灘緜長而廣袤,沙礫層層疊疊,風吹過,往往化成不同的樣貌,讓人容易在不經意之間,忽略了結晶的光澤。想在斑斕的光影中,跺步、彎腰、挑揀起美麗罕見的貝殼,仔細端詳、善加珍寶…… 我十八歲以前,父母在桃園市打拚,我們家四個孩子都在桃園長大,還記得小時候,父母會騎摩托車在著我和弟弟「四貼」,爸爸騎車,前面站著建志,我夾在建志和媽媽中間,穿梭在桃園市的大街小巷,去補習、看醫生、買東西……那是騎摩托車還不用戴安全帽的年代。而我記得的是,夾在父母中間,從被遮住的視野望出去的車流和建築,以及身前身後暖呼呼的安全感…… 父親的背影總是寬闊而厚實的。二十多年前的父母,肩負著養育四個孩子的重擔,食指浩繁,經濟上是不寬裕的;然而,父母親仍是毫不吝嗇地栽培我們四個孩子。陪伴著我們成長的,有一整套的漢聲小百科、精裝版的世界文學名著、小牛頓、巧連智……還有每日送達的兒童日報。早晨,往往喝著配送來的熱羊奶,邊吃早餐邊瀏覽兒童日報,跟建志搶彩頁的漫畫版看。家中的藏書,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愈來愈多,類型也愈來愈豐富。 假日時,最喜歡往離家不遠的桃園市文化中心跑,去那裡借書、看影片、聽音樂會、聽演講、看各式各樣的表演、偶爾還饒有興味地瞧瞧裡頭展出的藝術創作,往往可以在那裡待一整天,出入文化中心,熟門熟路地就像在自家廚房轉悠般自在。漸漸地,培養了我「嗜書」的習慣與愛好,也因而開拓了我們的生活視界。 除了閱讀,「鋼琴」與「作文」在我的生命中也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從我小一開始,媽媽下班以後拖著疲累的身軀,打點好我們的晚餐,便不辭辛勞地載著我到山葉鋼琴教室學鋼琴,從拿鈴鼓、唱歌拍手學起,每一堂課,媽媽都認真地幫我記筆記,持續多年。母親對我的付出與期許,顯現在那些字跡端整而嚴謹的筆記中。而在家裡附近的作文教室,是我學習的樂園,在陳老師和羅老師風格迥異、充滿創意的多元教法之下,我對文學的愛好,從被動的閱讀,轉為主動的寫作。「文字」與「音樂」,成為我生命中重...

盛夏的果實

還記得莫文蔚幾首特別能觸動我心的歌曲:<陰天>、<盛夏的果實>。 <盛夏的果實> 作詞:李焯雄 作曲:Meyna Co 也許放棄 才能靠近你 不再見你 你才會把我記起 時間累積 這盛夏的果實 回憶裡寂寞的香氣 我要試著離開你 不要再想你 雖然這並不是我本意 你曾說過 會永遠愛我 也許承諾 不過因為沒把握 別用沉默 再去掩飾甚麼 當結果是那麼赤裸裸 以為你會說甚麼 才會離開我 你只是轉過頭不看我 不要刻意說 你還愛我 當看盡潮起潮落 只要你記得我 你曾說過 會永遠愛我 也許承諾 不過證明沒把握 不用難過 不用掩飾甚麼 當結果是那麼赤裸裸 其實不必說什麼 才能離開我 起碼那些經過屬於我 也許放棄 才能靠近你 不再見你 你才會把我記起 時間累積 這剩下的果實 回憶裡愛情的香氣 我以為不露痕跡 思念卻滿溢 或許這代表我的心 不要刻意說 你還愛我 當看盡潮起潮落 只要你記得我 如果你會夢見我 請你再抱緊我 <陰天> 作詞:李宗盛 作曲:李宗盛/周國儀 陰天 在不開燈的房間 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 愛情究竟是精神鴉片 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香煙 氳成一灘光圈 和他的照片就擺在手邊 傻傻兩個人 笑的多甜 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 誰都以為熱情它永不會減 除了激情褪去後的那一點點倦 也許像誰說過的貪得無厭 活該應了誰說過的不知檢點 總之那幾年 感性贏了理性的那一面 陰天 在不開燈的房間 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 愛恨情慾裡的疑點 盲點 呼之欲出 那麼明顯 女孩 通通讓到一邊 這歌裡的細微末節就算都體驗 若想真明白 真要好幾年 回想那一天 喧鬧的喜宴 耳邊響起的究竟是序曲或完結篇 感情不就是你情我願 最好愛恨扯平兩不相欠 感情說穿了 一人掙脫的 一人去撿 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辯 女人實在無須楚楚可憐 總之那幾年 你們兩個沒有緣 「盛夏的果實」,歌名聽起來,酸酸甜甜,有著陽光的燦爛香氣,還有春天尾巴的嬌羞美好。 「陰天」,則一語驚醒夢中人,讓人頷首,說:「欸,是啊,『感情說穿了,一人掙脫的,一人去撿』…」 這兩首歌,都是我大學時期每次哼唱,都會湧起一陣詠嘆的。因為,觸及了心底幽微的柔情。 大學時的戀情,回想起來,很豐富多彩… 「小三」,大一新生宿營時就愛上的學姐,從此開始性向認同的擺盪,沒有真的和她在一起過,但是在她寢室,一邊喝她調的玫瑰紅加蘋果西打,一邊聽她說她與女友的事,光影映在她...

給你們

張震嶽 - 我會想念你   那是堯暑假返回花蓮之後最後一次當雅琳的男朋友了。他們說,把心儲滿了愛、儲滿了回憶才要分離。才不到兩天,他們就在花蓮有了好多好多互動:逛夜市、買東西、把堯在花蓮的單人房佈置地漂漂亮亮。房間的佈置一定全都靠雅琳美美的巧思,只因為堯在家裏的房間跟我差不多亂。   不太想詳述雅琳與堯分開的原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很羨慕他們了,這樣快樂的相處要分開了,肯定有很多不定的苦衷,如何詳盡的推論都挖不出雅琳與堯心底的小小瘡疤,但,那很痛,這是我們唯一確信的。   常有些人要分離時總失去了理智,情緒化下的結果深深地為彼此的心劃下了傷痛、更劃斷了彼此之間的緣份,或許這樣會比較輕鬆,趁痛的不深之時,速速逃離,但卻再也不能以朋友、親人的角度去關心曾熟悉的彼此。然而他們並不然,他們選擇了勇敢,選擇了心痛到谷底的未來,選擇了在生命記憶裡寫下一篇亮眼的扉頁,在未來偶遇的時候能夠會心一笑,嘴角揚著的是永遠的短暫幸福。   堯在當晚傳了封簡訊給我,說他們正儲著他們呢!好愉快,也好難過,不過這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所以還要繼續三天,滿滿地。在那當下,不小心鼻頭抽搐了一陣,不自覺地往雅琳的網誌跑去,看到了他們在協議之前,雅琳的不安的心情、看到了雅琳慌張的小小掙扎,我那浸在淚水的眼眶終於滿溢,心頭像被襲擊一樣,痛的突然。   不知道為什麼想寫這些給你們,只是想跟你們說說,在那過後,你們會變得很棒,你們是我們四個孩子裡最令人稱羡、最可愛的一對了。

小虎隊

志的那篇< 梁祝 >,勾起了我很多記憶。我記起大同西路二樓的蕾絲窗簾,陽光透過去的樣子、夜晚燈光透出去的影子。母親在後面陽台用老牌洗衣機哄哄哄地洗衣服的聲音、走來跺過晾衣服的身形…… 我也想起梁祝的劇照中,那翩翩的蝴蝶,如此忠貞,如此美麗,又如此脆弱。 我還記得,小三時搬家到大同西路,在一個雜物櫃中,第一次看到「小虎隊」幾張海報時,心中的驚嘆與著迷;他們,是我心底,第一個認認真真崇拜的「偶像」。 那種迷戀,彷彿初戀。甜美而又酸澀。他們不經意的舉手投足,可以輕易地在我心裡投下小石子,自行擴張為大大的漣漪甚至是漩窩;那麼簡單地牽扯著我的情緒,高低起伏,而我甘於稱臣。 那好像是很遙遠的事了…… 乖乖虎蘇友朋、霹靂虎吳奇隆、小帥虎陳志朋,他們唱的<青蘋果樂園>、<紅蜻蜓>、<蝴蝶飛呀>……直到現在,仍然是回憶中不斷播放的曲目。記得那年代,真的有唱將實力的人,才能紅出一片天。小虎隊的成員,可謂「才貌雙絕」:三個人都能唱能跳,又各有各的專才,吳奇隆擅長跆拳道、蘇友朋功課好,當時很多父母還拿蘇友朋來激勵自己的小孩用功讀書,向偶像看齊呢! 而,我差點忘記當時的我,就像是一般的青澀少女,迷戀著霹靂虎吳奇隆。 蒐集他們的歌曲、海報;蒐集吳奇隆的個人專輯、剪下所有關於他的報導,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地貼在剪貼簿上、資料夾中。還有印著英姿相片的墊板、紙禮物袋、信紙信封…… 那天去三樓我堆滿雜物紙箱的房間找什物,偶然翻出捨不得拆開封套,新簇簇的墊板;幾乎沒用的信紙信封、那幾本剪貼簿……揚起一陣灰塵的同時,也揚起不少回憶點滴的金粉…… 從小學到現在,有十多年了吧,經歷成長、經歷小虎隊的拆夥、經歷搬家,這些事物,可都讓我留存至今哪…… 還記得,一次在新聞上看到吳奇隆脫臼,醫生說他可能要放棄跆拳道,而他依舊忍痛開辦演唱會的模樣。攝影記者把他臉色慘白、冒著冷汗、強忍著痛的笑容抓得精準。我用手指輕撫過版面,似乎可以體會到他的痛楚……不敢多碰那照片,輕輕拿著剪報,我瞅著它,心卻一陣一陣酸,心疼,淚水潸然而下…… 那可真是,少女情懷啊 …… 後來,再也沒有讓我如此掏心掏肺的偶像了。 那時候可一點也不覺得乖乖虎、霹靂虎、小帥虎這些稱號很蠢。 現在的偶像,好多啊,多到可以套用之前形容大學生的一句話:「走在路上拿顆石頭隨便一扔,都可以砸到一個偶像。」 現在的這些「明星」們,有的是恆星、有的是行星、有的是衛星、有的是...

泰順街的爆米香

郭虔哲 - 爆米香的滋味   「在台灣的童年,最記憶猶新的就是街上傳來爆米香的氣味。當時我每天都長 時間練琴,但只要聽到爆米香機器發出「砰」的一聲響,就表示我可以休息一下了 。當製作人為我介紹這首『爆米香的滋味』時,它的旋律一下子就抓住了我,我立 刻愛上這首曲子並隨著它起舞,彷彿又是街上那個最快樂的孩子。你能體會我對這 首曲子有多麼喜愛嗎?」                    ─ 郭虔哲 ─ 這是童年拼圖裡很重要的一塊。 爺爺騎著腳踏車載著我,一老一少隨著輪軸吱嘎聲從一個偏僻的小鄉鎮移轉到另一個更偏僻的小鄉鎮,那是爺爺出生的地方。小小的我什麼都認不得,只知道那裡有一望無際的青綠水田。幾個月一次,腳踏車會停在一間騎樓下。推開紗門,撲面而來輕佻的髮油味道,那是一家沒有招牌的傳統剃頭店。 剃頭師傅總是很俐落地先理完我的頭髮才換爺爺。理髮、上油、刮鬍子、掏耳朵…複雜的程序總得花上好一陣子,常常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爺爺這個老古錐好像也覺得不好意思,為了表示歉意,總是會帶著我繞到市場邊,找那個爆米香的大叔買幾塊米香補償我。 相隔許久,其實我早就不記得當年爆米香的味道了。不過在某個蹺課閒晃的早上,我竟然在泰順街聽到了那久違的熟悉台詞… 「注意喔!要碰囉!」 那是個星期四的上午,穿著米白色農會汗衫的老伯提高聲線喊著,跟著便扳動了掣鈕,轟然巨響過後,米香味便從爆米器裡飄了出來。他將爆好的米粒從爆米器裡倒到鐵製的網子裡,稍稍抖了幾下,那味道又更濃郁了。我看著老伯利索地將爆好的香米鋪上模具,淋上剛準備好的麥芽糖,用力壓了幾下,心裡紮實成塊的回憶也慢慢浮現。 我躲在一旁看老伯又爆了幾輪,忍不住上前攀談,他很大方的對我解釋了爆米香的每一個步驟,從烘烤的溫度、汽爐裡的壓力、麥芽糖的黏稠度、還有新米舊米的混和搭配的口感差別等等,詳實的程度頗讓我受寵若驚。聊著聊著,我竟覺得他慈祥親切的樣子和我幼年時爆米香的大叔有幾分相似。 太陽繼續往上爬,泰順街小市集裡的人潮也漸漸散去。老伯左右望瞭望,衡量了一下,便決定也收拾攤位回家。三輪車上的爐具一個一個被卸了下來,整齊地收妥在兩側。還沒爆過的生米裝在麻布袋裡,緊緊的拉上線頭。一切都差不多後,老伯向我揮了揮手,便搧著斗笠騎著車離開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竟覺得有些荒謬。當失卻許久的記憶又活生生的回到我的眼前,我卻開始懷疑視覺的真實性。在這幾年流連過這城市...

木棉

那天搭乘捷運木柵線要到政大,沿途許多熟悉與不熟悉的景觀一一掠過,那是個耐人尋味的速度:熟悉的,太快就這麼過了,連要驚呼、要感嘆都來不及;不熟悉的,浮光掠影,不需要看也不想看,卻還是得眼睜睜地被迫印象。 於是我閉上眼,自行在腦海中篩選我所要的片段精華。 再睜開眼,簇簇火紅燃燒著。那是木棉。 以前在師大宿舍及校園內經常可見。炙熱的夏日,她們開得忘我,而蟬,是歌頌盛夏的配音員。往往,是開在離別的季節,驪歌初唱時的悲喜交集,『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和鳳凰花同時,搬演一齣令畢業生及新生永遠記得的戲碼。 時光定格。 木棉,也因此在我心中留下不滅的印象。 當年初入師大的我,是怵惕並驕傲的。國文科資優保送,我沒有經過聯考,順利並幸運地來到了師大。我知道我的同學們都是菁英,北一女、建中、景美女中、師大附中,他們經過重重考驗,逐一篩選而出的卓絕人才,都來到了師大;而我只不過靠著一科的稍微優勢,便僥倖入了原本不敢奢想的學校。接下來的學習日子,我該如何與同窗們並駕齊驅? 夫子在課堂上循循善誘:『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還來不及定心於課業,我的心先放失於繫上的學姐,一個果敢決然、敏銳善感、有著殘酷的溫柔的學姐。當時她和她女友的感情正瀕臨破碎,而我恰恰成為傾聽者,傾聽著心所戀慕的人,談著她的悲喜所欲,和感情路上的波折。我忘不了我們在她寢室喝著她調的玫瑰紅,忘不了當時光線照在她臉上的線條陰影,忘不了她陳述時的多情與憂愁。 木棉,也在她的窗外開得很囂張。 她說:『兩玉相合而成玨。』我將是她唯一的、永遠的妹子。永遠的、唯一的妹子。然而,不會是情人。 捷運行駛過萬芳醫院站,木棉已遠。 我懷念木棉,她的綻放絕美乾脆、她的殞落墜地有聲。然而,我只能欣賞並且在心底偷偷收藏,只可遠觀。只能仰望並追索,膜拜著木棉的光采。 木棉,在三月開放,未免太早。這早熟的木棉,讓人來不及作些什麼;台北的木棉,必須順應台北的環境,所以,她變了。一樣光彩奪目,一樣絕美。不一樣的是內在的信仰與規律。 我能理解,但仍然失落。

煮食

聽說在正式掌廚之前,每個想要成為廚師的學徒都得先在師傅手下充當雜務好幾年,洗菜煮飯切料採買樣樣都包,作師傅的只要在食材都準備好後,將材料依序丟入鍋中料理,翻炒幾下端盤上桌。餐畢餘下的那片狼籍仍是徒弟們的差事,洗碗擦桌清理垃圾,奴隸似的。 將各種食材天馬行空地組合起來,對我來說,一如變魔術一樣令人興奮,菜端上桌後那份滿足與成就感也有著獨特的魅力,所以那種做牛做馬想從中偷學到一兩手的學徒毅力,我大概也能體會。 家常菜的作法簡單。青菜洗淨、調味佐料處理過、切好,最後快速翻炒起鍋即可。湯的作法也有簡單的公式:水滾、放料、燜熟。這些都是料理法的迎客松,方法簡單,最不需要功力。而餐廳裡的菜色總有閃亮的名字,考究的刀工和精準的時間調配不可或缺,做工繁複,有些食材還得發泡多次或熬燉個大半天,光是在其中砸下的 時間便足以讓人在動箸時心懷虔敬,「吃」成了一件很儀式的行為。廚師的悉心調理,想要成就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最近回到桃園的家住,暌違已久的廚房讓住宿時總壓抑著的煮食慾望偷偷爬了回來。小時候父母工作忙,總是晚歸,而姊姊到現在也只會荷包蛋和燙青菜,於是從小我便從媽媽那裡偷學了幾手。上國中後,母親加班晚歸時的晚餐便幾乎都是由我包辦。還曾自鳴得意地將玉米罐頭、豌豆、肉丁、火腿、加上一些隔夜菜混在一起炒的料理取名為「萬鳥歸巢」。(天知道那時為什麼會這麼俗氣)國三以後聯考將至,便漸漸遠離了廚房。高中時住的離爺爺奶奶家近,工作繁忙的爸媽乾脆將我們的三餐託由他們照料,自己下廚的機會也少了。 一直到最近。 這幾天天氣冷,很適合吃羊肉爐。興沖沖的跑去中藥店買了包藥包,到市場大採買一番便準備大展身手。首先先將七分滿的水煮開,丟入中藥包。不一會兒就能聞到濃濃的藥香,羊肉買來時就切好了,等水滾了也丟進去湯裡和中藥包一起煮。十分鐘後轉為小火,倒入半瓶米酒後慢火燉煨幾個小時。羊肉質硬,悶得爛熟後入口的味道卻極好,帶骨的連筋肉頗有嚼勁,咀嚼幾下,帶著中藥味的肉汁會隨著流出,略帶點酒氣的湯滿是羊肉的鮮味,那種味道帶鉤,會牽引著人的飢腸。真正要食用時,喜歡的菜和火鍋料一字排開,邊涮邊嚼肉,在冷冬特別止寒。 滷肉也是下飯的好菜。中藥店應有盡有,買好滷包、豬肉、和其他佐料,拿出大鍋,便能立刻開工。帶皮的肉爆好香,即可將其他材料一起放入鍋中悶煮。滷肉最怕沒有入味,又怕熟爛了沒有嚼勁,所以得時時小心翼翼察看。燉好上桌時,鍋理...

節奏

不喜歡台北的天氣,卻喜歡在天冷的時候,一個人帶著隨身聽往人潮走去。隨身聽裡放的是Beatles的精選集。戴上耳機,台北的街頭似乎到處都充滿著80年代的搖滾風味。二手店買來的專輯,錄音品質似乎不夠好,右聲道總是比左邊來的大聲。音量調到最大,仍然能聽到商店街騎樓下震耳欲聾的電音舞曲,混著夜市裡操著台語叫賣衣服的男聲,自左耳,沿著樂聲的縫隙鑽了進來。 人潮湧過來,我也隨著音樂邁開步伐,踏著的,卻不知是哪一年代的節奏。 回憶也有節奏嗎? 聯考前一個月,喜歡自己一個人窩在教室的角落,靜靜地聽著音樂,看著同學用功。沒花時間鎖住書本,卻把一首首的旋律在心裡拴得緊緊的。那段瘋狂的日子啊!早上六點爬起來趕搭到學校的最後一班公車、晚上留校晚自習。算來坐在書桌前的時間不算短,真正在唸書的時間可能連半小時都不到。那時迷戀爵士,Miles Davis的小喇叭似乎有一種慵懶的魔力,按下Play鍵,整個人竟成了輕柔號角聲響的傀儡,靈魂,彷彿也被樂音即興地催眠了…… 醒來的時候夏天已經快過去了。 整個夏天,任音樂如潮水拍打著回憶。想起那個不屬於我們考生的運動會,所有學弟妹們跟著鼓聲踏步進場。鄉下學校沒有鋪PU跑道,每次一踏步都會在長長的隊伍後面揚起一陣紅沙,紅沙竟自成一種節奏,一首奏了整個季節的歌,籠罩著前方的路。 沒有想到對那年夏天的記憶竟還那麼鮮明。 像是迷人的爵士樂。貝斯的弦一撥動,時間彷彿繫上了彈簧,咚咚咚的一個一個被拉回了過去。 記得那些個汗水淋漓的日子裡,仍是充滿著音符的。回憶似乎真的有她的節奏,以一種很輕很輕的步伐,緩緩地潛行在腦海中。 時間過去,那時在意的一切就像煙塵般消散開來,當時的徬徨與失落,倒成了一段最精彩的過門Solo,把回憶襯托的好豐富好特別。成堆的考試卷、堆疊成柱的參考書、課本、課外補充教材、還有早已被烈陽曬乾的汗水結晶,如今卻像是一個個音符,間歇地奏在每一小節。 佛家說人生就是不斷地受苦,而是不是只有回憶,才能夠暫時治癒那苦楚?青春多荒涼,似乎只有拉開了時間的距離,才有辦法從中領略那種屈服於現實的無奈的美感吧。

車輪埔

陳昇 - 車輪埔   歌詞 網路上有人說:「陳昇歌中的悲傷是沒有哭 只有笑的 笑我們當年的荒謬…」這句話說的真好,每次聽到他的歌聲,我彷彿就能看到陳昇那飽經滄桑的臉上有種靦覥卻痞痞的笑。 不愧是男人,他很懂得男人內心底層那種軟弱還有無助,他總是這麼容易觸動我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情緒。想起第一次聽到他的歌全身起雞皮疙瘩的感動。想起許多睡不著的晚上,躺在床上腦子裡反覆繞著的歌詞。想起那個讀不下書,關在房間裡對著歌詞嘶吼著恨情歌的下午。想起某個聽完他整張專輯的晚上,感到被瞭解,趴在桌子上痛哭的過癮。 當然,也想起第一次聽到這首車輪埔時,那不可遏止湧現的回憶。 記得那時我五歲,正拿著偷偷從爺爺奶奶工寮裡取來柴刀和挖杓,在皸裂的泥土地上揮汗進行著土木工程。 一個剛吃飽飯的午後。 陽光正烈,夏天在蟬噪的鼓舞下很盡責的熱著。空氣被蒸得微微搖晃,瞇著眼望去,比現在健壯得多爺爺奶奶正做的他們每天下午的例行公事,挑水、掘草、播種、偶爾撒撒肥料。標準的莊稼人,縱使工作揮汗如雨卻從不喊累,勤於農事的雙手粗糙,卻仍有力。那個時後,歲月對他們似乎比較寬容。 只要他們在田裡忙碌,我便自己窩在一旁挖土堆土。辛苦挖出的城堡與護城河每每被突如其來的雷陣雨打散淹沒,但我早已習慣,那時的我好像比較懂得爺爺奶奶對土地和自然的那種熱情。早已忘記後來那天有沒有下雨,不過聽著這首歌,那屬於過去的完美點滴總是一再浮現,然後定格。 回憶很美,只是回不去的美麗時光總會引起一陣感慨。 於是想起五月天的石頭的一段話: 「他其實是個魔鬼。一個溫柔甜美而殘暴的魔鬼。 而我們只能夠任憑著他的恣意聲線而留下止不住的傷悲。」 別被他那又痞又靦腆的笑容騙了,記得提醒自己,他其實是個魔鬼…… 一個從不掩飾自己的邪惡,大剌剌的魔鬼。

梁祝

吳奇隆 - 梁祝 曲︰何佔豪/陳鋼 詞︰黃霑 無言到面前 與君分杯水 清中有濃意 流出心底醉 不論冤或緣 莫說蝴蝶夢 還你此生此世 今世前世 雙雙飛過萬世千山去 拿到俞麗拿在上海演出的梁祝小提琴協奏曲。 全曲照一般格式分成三小段,一共大概二十來分鍾,不長,但卻讓我那天整個下午夾著耳機,從頭到尾連聽了近十遍。這首曲子得用提琴去模擬胡琴的聲音,所以獨奏的小提琴頗為吃重,然而俞麗拿拉來流暢,幾乎讓我以為真是動用了真琴,聽著聽著頗為感動。 然而真正讓我在樂音裡流連的,卻是被琴聲勾起的短短回憶。 我想起了曾有過那麼一天,我在桃園老家我姊的房間裡,就著一台黑色的錄音機,為了可以一再重聽上面那首歌,迴轉倒帶,迴轉倒帶,一直到我姊那道白色的蕾絲窗簾全讓那夕陽給染橙了……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約莫是在小五小六的時候吧。月考過後的解放時刻,安親班老師為了安撫我們這群小惡魔,特地去租了幾部片子,好讓我們乖乖閉嘴。有一片,就是吳奇隆和楊彩妮主演的《梁祝》。一個是唱追風少年的霹靂酷哥,一個是「笑著流淚」的清純玉女,管他劇情是什麼,這樣的組合便足以讓我們這群小鬼縫起嘴巴,開始努力用眼神追星... 怎知那一時的狂熱竟讓那部電影的主題曲從此烙進心底,到現在我還記得吳奇隆唱這首歌時微帶鼻音的唱腔,還有電影開頭祝家院子裡英台撲嬉的那隻黃蝶,我甚至仍依稀記得這首曲子中段的間奏,電影裡墳台崩裂時就是那旋律,當然,還有祝英台那披頭散髮的落魄模樣。 後來,因為這部電影我還特地央求姊姊買了它的原聲錄音帶,記得原聲帶裡有禎照片,有花,有流水,蝴蝶翩翩。祝英台走在綠色的園子裡,散著頭髮,輕柔地笑著,另一禎照片裡的梁山伯也笑著,然後下巴頂著桌面看著他們倆對望傻笑的我,便也無來由跟著傻笑起來…… 唉,回憶 現在我桃園的家在去年賣給了一個退休老師,裝潢擺設是勢必會換的。那和室、我的小時候的房間、曾經發展出一段八卦的陽台…他們消失以後,我該到哪去尋幽訪故呢? 還有,這部電影的宣傳主題曲,吳奇隆的「 雙飛 」,也很好聽。 2007.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