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家族史就像是框在祖屋大廳旁的舊相片,是泛黃失色的。那記憶太過遙遠,所以我們總會輕易的與之割裂。你道是數典忘祖卻不盡然,實在是時代變動的太快,以致於我們在電腦手機隨手可得的噴射時代,難以想像一字一句用毛筆書寫好,一人一馬驛站快遞信件這些事情。 就算有了豐富的想像力,卻也很難認同那時發生的人事物,是曾經真真切切活在我們所共有的這片土地。就像我聽我爸說五十年前的舊事時,總覺得隔了一層黃色濾光片一樣,感覺虛假虛假。 所以張大春當然會選擇小說作為故事的載體,畢竟想像的世界有時候反倒真實的多。面對久遠的年代紀事,只有小說家才能夠賦予它新生,令它鮮活過來。而沒有活過的年代要想體會的紮實,也只有從文字世界裡虛擬地活過一次。 於是我們看到了張家大宅院的富麗堂皇,我們看到了張家大宅院的沒落破舊;我們看到了張家大夥兒的插科打渾,也看到了他們的嚴肅懺悔;我們看到了張大春父親思念家族的深深執著,卻也看到了他對家族裡那些揮不去的遺憾。 聆聽父親,其實從來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除了聆聽者要想辦法進入父親的世界以外,當父親進入回憶,少不得有些返老還童的傾向。為了得到更多故事的線索,有時候還得按捺著情緒,哄著他耐著性子多說點。這時候過去與父親互動的方式一瞬間倒轉了過來,這種獨特的溝通時刻,或許也是家族誌寫作時的意外收穫吧。 不過,因為所探討的種種都與自己密切相關,在書寫家族記憶的同時,除了情感上容易陷入進退不得的尷尬境地,有時候在理智上也難以思考得通透。有些事直陳實情演將出來,卻會對人對己造成莫大的傷害,於是,寫作這種題材在剪裁上需要更大的巧思。 張大春透過小說的筆法,半真半假的揭露這種狀況。又巧妙地選擇了「跟孩子說話」這樣的方式,保持著赤子的單純與尖銳,回顧家族歷史的同時,也能針對細微之處進行檢驗與思考。滿足了讀者對於他人生命史的窺探,也能透過慈父的口吻對我們做出一些提醒。 所以即使在動盪的年代,我們也能看到在醜陋之外看到美好。看到一個家族衰敗頹唐的過程,卻也能讀到其中的堅持與驕傲。這樣的過程,跟我們回憶童年的功用有點相肖。我們回憶自己的過去,甚至去挖掘別人的童年往事,然後相互附會,互相認同。好像經由回憶童年這樣的儀式,我們就能重新擁有純真的赤子之心。 我們閱讀大宅院落的生活瑣碎,好在城市生活中的疏離之下找回過去的美好。我們將快樂寄託在過去,從早已不復存在...